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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的模样

2025-05-18 09:06 来源:

□杨青

13年前的深秋,我心血来潮,独自跳上一辆面包车,第一次前往距雨城区30余公里的芦山县。那是个冷寂的清晨,我鬼使神差地在半路下车,行至一扇威严的大门前,抬头望去,“四川芦山东汉石刻馆”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大门挂着锁,叩击不应,难道要折返吗?踌躇间,发现石刻馆外还有扇侧门,我高声呼喊,一位中年汉子应声开门。道明参观来意后,我幸运地得以入内。

原来,四川芦山东汉石刻馆馆藏颇丰,其中的樊敏阙更是国之瑰宝。正因如此,厚待国宝、闭馆修葺必不可少——我到访之日,恰是它闭门谢客之时。所幸那日并无其他游人,只有三两名工人埋头劳作,我得以静心畅游。

一进石刻馆,我便直奔樊敏阙。然而,最先攫住我目光的,却是八九具一米多高、两米多长的石兽,它们威风凛凛地静立着。

浅草掩映中,石兽在汉阙旁整齐列阵,古雅朴拙。它们或口鼻微张,或怒目圆睁,或右脚前伸作蓄势待发状,或头颈昂起似含雷霆之威。令人称奇的是,许多石兽身上还生着一对翅膀,远远望去,既添神秘之感,又引人遐思无限。

我被深深震撼了!

面对这一只只汉代石兽,不,它们更应被称作神兽——守护陵墓主人、镇守一方山水的神兽。在这片天地间,顽劣的石头褪去粗粝,化身为一个个生机盎然的精灵,沉闷的历史天空,也因此豁然开朗。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写道:“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气势、运动和力量,构成了汉代艺术的美学风格。”我想,这些古朴无华又自带威严的石兽,正契合了那个遥远时代的美学精神与人文理想。

走近这些石兽,汉代的骄傲仿佛瞬间挣脱史书的束缚,有了鲜活而顽强的生命。那个时代,霍去病、卫青、张骞、李广、班超等一众如流星般璀璨的名字横空出世。透过这些石兽,这些响彻寰宇的名字,都有了可供联想的具象阶梯。

在一个能将石头雕琢成威武巨兽的年代,在一个崇尚大气雄浑的国度,华夏民族曾经的模样、名臣武将的音容笑貌,甚至汉家王朝的诏令谕旨,都骤然变得真实而立体。

1957年之前,樊敏阙一度消失于尘世。那年春日,芦山百姓耕作时,忽觉地下坚硬异常。老农们疑惑刨开,一个奇形怪状的石质构件赫然显现。文物部门闻讯赶来,消失千年的汉阙,至此重现人间。

我是幸运的,我们这代人亦是幸运的。在东汉之后的千余载,在樊敏阙出土的50余年后,我于四川芦山县,得见李白笔下“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意境。

樊敏阙分为左阙与右阙,右阙大多散佚,左阙却保存较好,经修复后,如今安然陈列于此,接受各地游人的瞻仰。汉阙的威严,多源于其不凡气势——樊敏阙高约5米,宽逾2米,游人立于旁侧,它俨然庞然大物。

我伫立其下,不禁遐想:或许,一条时空隧道就藏在这古老石阙的缝隙里。

步入樊敏阙,宁静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抬头望去,头顶无暖阳,唯有深秋的冷风掠过阙顶。阙上装饰有神话、斗拱等纹饰,图案古雅,庄严肃穆。

抗战时期,建筑学家梁思成辗转至雅安,曾参观雅安另一座汉阙——高颐阙。他在《中国建筑史》中提及:“汉宫殿祠庙陵墓门外两侧多立双阙,或木构,或石砌;木阙现已无存,石阙则实例颇多,均为后汉物。”

时光流转,全国现存汉阙已寥寥无几,不过29座。令人称奇的是,樊敏阙不仅有阙,还有阙前石兽,更有阙旁石碑。石兽原本仅两具,其余为芦山本地出土,后移至此处依次陈列,如拱卫国宝一般。阙旁石碑为樊敏碑,高约二点九米,宽一点二米,碑额刻“汉故领校巴郡太守樊府君碑”,下刻碑文,长达500余字。

有汉阙,有汉兽,有汉碑——这便是芦山,这个在风雨飘摇的汉末时空下,难得一见的宁静小县。若问樊敏何人,碑文记述甚详:“君讳敏,字升达……”粗读碑文,便知樊敏生平:他自幼聪慧,成年后为官有方,官至太守。令后世钦佩的,不仅是他作为古代德高望重的官员,更是碑文上古朴的汉隶。

那年秋天,我静立碑前,忍不住伸手摩挲,历史的温度似乎透过指尖传来,在掌心跳跃。这是块古碑,碑文更令人称奇——文字笔力苍劲,厚重而富韵味。这些汉隶不仅是文字,更像是一个个音符,低吟着一首汉代的挽歌。

汉代之后再无汉阙,汉代之后,古拙的汉隶也逐渐向楷书与行草演变。汉代虽已远去,但其风神与气度,却未被时光湮灭。若问缘由,或许该归功于那些传奇的石头——它们将历史的风骨,永远镌刻在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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