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坝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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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22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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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农村娃娃来说,能赶上一场坝坝电影,已是一件稀奇事了。

  我第一次看电影是在5岁那年。父亲拿着一把竹竿当火把,用一个大背篼装上我,便去看电影了。走了很长的路,天擦黑时到了放电影的村子。电影已经开演了,父亲把我放下来,把大背篼倒扣在地上作坐凳,我骑在父亲的肩上,双手箍住父亲的额头,两眼盯着前方的银幕。银幕前面是一片密密实实的人群,人群中间是放映机,一束雪白的光柱打到银幕上,光柱下面人头攒动,不时看到有圆圆的黑影在银幕下端晃动。

  第一部电影演的是古装剧,男的、女的都穿戴着繁琐的衣帽,长衣长袖,有说有唱,走路也是慢条斯理的,我看了一会儿便没有兴趣,嚷着要睡觉。父亲说,这是《红楼梦》,四大名著,以后读书用得着的。但我还是睡着了。第二部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父亲把我叫醒,瞌睡虫跑得不见了踪影。我太佩服孙悟空了,从身上拔下一根毫毛,吹一口仙气,便变成了一根可以打到十万八千里的金箍棒,再吹一口仙气金箍棒又缩成了一根绣花针,藏在耳朵里面。电影演完了,父亲硬把我拽进大背篼,往回赶,我被火把的浓烟熏得睁不开眼。我想,我如果是孙悟空的话,变一朵簸箕云,把我和父亲一块儿载回家,多好啊。

  第二次看电影,地点在我们生产队。这次不用走很远的夜路,也不用在父亲的背上烟熏火燎了。擦黑时分,保管室的屋檐下挂银幕,银幕两侧的房柱上悬两支大音箱。空地中央搭一张方桌,上面摆放放映机,方桌的腿上绑一根高高支出的竹竿,竹竿顶端吊一盏白炽灯。发电机摆在保管室屋后。工作人员把一根尼龙绳一圈一圈地套在发电机齿轮上,使劲一拉,“噗、噗、噗”的一阵声响,发电机启动了,空地被白炽灯照得通亮,看电影的人群也躁动起来,争抢最佳位置,最前排的是一群小娃娃,坐在地上,离银幕只有几米远。后面便是坐着的人,有坐在板凳上的、有坐在背篼上的、还有坐在石头、砖块上的。电影开始之前,队长扯开嗓子讲话了,“社员们,今天放两部电影,第一部是《铁道游击队》,第二部是《咱们村里的年轻人》。”“只放两部啊?”“还有一部是计划生育宣传片。看了宣传片,不准乱球生娃呵,乱生要遭的……”在换影片的空挡,有人挤出人群去解决内急,坝坝电影是露天电影,厕所也是露天的,草垛后、竹林中、树阴下人影闪动,有站着的,有蹲下的。只听见“窣窣窣”声音,一些小娃娃挤不出人堆堆便就地画地图。“狗日的,洒到了老子的背上了。”两个小娃娃便扭打在一起,压倒了一片,但影片一开始便忘了刚才的事。

  放《铁道游击队》时,我们小娃娃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影片声音。看芳林嫂掷出手榴弹时,我们在下面齐声大吼,“还没拉引线,还没拉引线。”看到白匪军向刘洪瞄准射击,而刘洪还丝毫没有觉察时,又揪心地大喊,“坏人要开枪,坏人要开枪。”看到游击队发起总攻时,我们也帮着发起总攻,起身将两手半握于胸前,仿佛抱一挺机枪,嘴里“嗒、嗒、嗒……嗒、嗒、嗒”地吼个不停。看《咱们村里的年轻人》时,我们看不懂演的是什么意思,便在人群中追逐打闹,惹来年轻的哥哥、姐姐一顿臭骂,“不看就滚得远一点,一群小X。”

  放映结束了,人群又躁动起来,本村的人忙着端板凳回家,其他村的人忙着找娃娃,点火把。村道上一条条火龙在朝远处延伸。

  没有坝坝电影看的时候,我们便演电影,外景地通常选在保管室周围。水元哥哥大我一岁,有一把“20响手枪”,还用土漆刷得铮黑发亮。每次演电影,水元都演英雄,让我们演坏蛋。比如他演杨子荣,就叫我演一撮毛,叫另外一个娃娃演许大马棒。他演张嘎,便叫我们演龟田少佐和其他鬼子,我哀求演通讯员,水元都拒绝了。只要他枪口对了我们,嘴里“啪”的一声,我们就得立马倒下。如果倒下时还在动,他就会上来“啪”的一声补一枪。我们很不服气水元每次都演英雄,一次,我对他说,“水元哥哥,你看你像个电影里的英雄吗?胖乎乎的一坨,嘴皮是‘地包天’,眼睛是‘眯眯眼’,哼,还演英雄,演汉奸还差不多。”这句话可能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破例把“手枪”交了出来,让我们轮流演英雄,他演坏蛋。这回我演的是李向阳,他演鬼子松井,他在路坎下刚一露头,便被我一枪撂倒,后仰躺在一滩污水凼中,他正准备爬起来,我冲出去,“啪、啪、啪”接连放了三枪,他便僵尸似的不动了……

  小时看坝坝电影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只可惜坝坝电影已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久将会成为一段历史。但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坝坝电影是我们挥之不去的记忆,它给了我们童年太多的快乐,它让一个个英雄形象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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