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过往——探寻失落的望鱼乡接待院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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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2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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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墟的意义,是它本身所拥有的一股力,这股力是时间和历史的苍冷,是古老文化所带来的巨大魅力,是满目尘垢的艺术品所闪现的晶亮光辉。

  当来者挪步其中,那些由瓦砾和残碑所组成的废墟,立时便会制造出一种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瞬间便会把你包裹,遂之将来者击打得浑身瘫软,瘫软过后,心中会浮现出一个词语,那便是“文明”。

  远在西北的高昌遗址诉说着古代西域的辉煌,大洋彼岸的玛雅城郭又在讲诉着印加帝国的失落。而这里,是群山环抱的一个山坳,一座明代佛寺在这里坍塌了,僧尼走散了,信众退去了,留下的是几尊残存的佛像,一些散落的碑石。

  位于雅安城区以南35公里处,周公河的上游,有小镇一座,名曰望鱼,离这座古老的小镇不远,有一座名为“接待院”的佛寺遗址,它冲破了时间的压制,静静停留于此,似在对来者袒露旧年的心事。

  精美石雕诉说古寺变迁

  “去接待院无车可坐,要去,只能步行,怕是要两三个小时不可。”在望鱼老街上,一位上了年纪的陈姓老人对记者讲,由望鱼老街去接待院,要走山路,没有点脚力怕是不行。其实,实际距离算来不过五公里,不过此处多是崎岖山道,泥泞难行,最终,记者花费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

  当记者穿过一片野竹林后,出现了一条由青石堆砌,斑驳灰暗的古道。拾级而上,不过十余分钟,周围的景象顿时便豁然开朗了。两尊石狮散落在小路一侧,只见其怒目圆睁,神态谨然,脖间系有铃铛,口中衔一根彩带,发髻竖立朝后,颇有威武之势。细看来,两尊石狮早已通身灰暗,四肢处的雕饰也随着时日侵袭,而逐渐风化,不过,其龇牙怒目之态,又加之年久古拙,更添了一份威武。

  “是该好好看看这些东西,这些几百年的东西因该让外人知道。”正当记者还流连于这对只狮子时,一位中年男子凑上前来,热情地对记者说,这里便是接待院,他叫吴大袁,是本地的一位农民。他告诉记者,此地是望鱼乡罗坝村太平组,自己在附近的海子山上以养鱼为生,每日经过接待院,总不免在此歇脚。

  说着,吴大袁快走几步,将记者引到一处开阔的地方。此时,只见在荒草之中有一排佛像,佛像上半身早已坍毁,只依稀留下一点轮廓,让来者揣摩。佛像端坐在一个台座上,此台座长约3米,上面放置三尊大小不一的佛像,它们均为石质,周遭之内,尽是齐膝荒草,一派落寞景象。仔细看去,在佛像左右三四米处,还存有直径约70厘米的柱础石,两个柱础石又成对称排列,由此可知,当年这里便是一座佛寺大殿,如今却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一阵秋风掠过,荒草在佛像间摇曳,怆然之感大起。

  据吴大袁说,接待院原本少有人知,只因为近年来望鱼古镇得到开放,所以这里才偶有几个游人驻足。“进去看看吧,那里面的东西才有看头呢。”说着,吴大袁向记者指着前面的一处老旧房屋,据他讲,房屋里面才是接待院的精华所在,因为不少当年佛寺里的物件都被放置于此。走进屋内,顿时时间便被凝固了,记者看到了一个稍显简陋的大殿里,灰旧的石砖高低不平地铺置在此,若不是历经百年,又怎会如此。在大殿左右,各有一排罗汉端坐,其大殿正中则是分置了三尊佛像,此三尊佛像为新塑,然而,其底部的佛龛,却可见有沧桑之美,并通身彩绘,倍加惹眼。

  余光之处,记者发现了一座石质香炉,香炉高约1.5米,分列三层。一层为荷花纹饰,通体镂雕而成,中间为一排小型坐佛,每个坐佛皆动作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保存完好,香炉的第三层则是用彩绘云纹雕饰而成,作为燃香之用。细看之下,记者眼见大殿内尚存有一个保存完好的柱础石,此物直径约有一米,龙纹雕饰,只见其在滚涌波浪之中,似有越挫越勇之态,它通身鳞片清晰,口目传神,别有一番神韵。在香炉周围,还有石兽、神像、碑刻等物,不一而足。据吴大袁说,现在之所以还能看见这些古物,大都要算是一个人的功劳,他就是陈明灯。

  接待院里的守护者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走到这里,看到这些衰败的景象,就想留下来守一守它们。”今年82岁的陈明灯,是雅安本地人,十年前,他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这里,看到此处一片颓败的景象。于是,心中的守护之情油然生起,决意停留于此,这一守,就是整整十年。

  “老头子倔,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跟来”。陈明灯的老伴对记者说,因为他执意要进山,自己放心不下,所以也便跟来了。现在,他们在简陋的大殿旁,搭了一间小屋,作为居住之用,但最为不便的是,因为此地远离街市,所以购买生活用品稍有不便,以至于陈明灯需要定期下山购买,偶尔,本地的山民也会顺便捎带些东西给他们。“前几天我还帮他们带来两袋盐。”吴大袁说。

  据陈明灯讲,虽在山中交通不便,但此地清净无扰,也算美事一件。他告诉记者,此庙宇民国后便逐渐废弃,寺中的不少佛像碑刻也散落无踪,现在留下的东西很少,不过却依然能窥见佛寺当年的辉煌。说着,他拉着记者,来到一处屋檐下,让记者看这里的三块石碑。掸开尘垢,只见三块石碑保存尚算完好,它们均为修缮寺庙的功德碑,时间分别是清乾隆四十一年,乾隆六十年及光绪二十一年。其中,乾隆六十年的石碑,字迹娟秀,颇有“柳体”之意,但中间的部分文字因年久而漫漶不可辨识。

  “我来这里时,此处什么都没有,后来经过多方筹措,才算是盖起了这件简易的大殿。”据陈明灯告诉记者,十年前,自己来这里时,大殿几乎荡然无存,不少碑刻、佛像也散落各处,自己每日打扫清理,忙活了数月才算勉强将这些东西收拢一处。陈明灯说,此地原本香火旺盛,僧侣颇多,从现在留下的遗迹来看,当时的接待院光是大殿就有三四间,还不算其他偏房。“据说,当年望鱼古镇商贸兴盛,所以南来北往的香客也多,这里因为在古时接待过朝廷过往的大员,所以得名曰‘接待院’。”

  吴大袁凑上前来,告诉记者,这里因为望鱼古镇之故,不少人开始来此旅游,附近的海子山风景宜人,且有多个自然湖泊,适宜养鱼,所以近年来游人便多了起来,接待院也逐渐为外人所知。谈到此,吴大袁不无得意地说,现在有了望鱼古镇和接待院,自己也算看到了希望,并还打算在海子山发展一下农家乐,让旅游者爱上这里,喜欢此地。

  陈明灯已是耄耋之年,苦苦坚守于此,令人敬佩。记者问他为什么能下如此决心,毅然上山守庙,并一守十年。他一脸欣慰地告诉记者,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晚年无事,有了这个由头,自己便也多了几分责任,常年在此,虽然有所不便,但也乐在其中。好在,山中清净,自己无所他求,所以身体还算康健,话语之中,陈明灯颇为自得。

  废墟上的历史

  “接待院因地处深山,加之年久荒废,所留下的东西很少,而且大多残缺不全,这片废墟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市博物馆馆长李炳中告诉记者,望鱼古镇本身就是因茶马古道而起、而盛、而衰的一个古镇。所以,伴随着茶马古道的兴起,接待院的建立也便顺应了当时人们的需求。

  李炳中说,早在明末清初之际,这里已然是茶马古道进出成都的重要驿站,由此而形成场镇,并带来了数百年的兴旺。但伴随着历史变迁和现代交通的崛起,茶马古道衰败了,所以望鱼古镇也宁静了。到后来,马帮不再经过此地,商贸不再繁荣,所以,接待院的衰落便成了必然。而这片佛寺遗址的存在,却为我们了解古代佛教,以及考察茶马古道周边文化,提供了样本和参考。

  现在的接待院,虽已衰败,但脚下的这片废墟,还在依稀吐露着当年的那段历史。从留下的佛龛、碑刻等来看,还能依稀反映出当时的佛教在西南地区发展的状况。吴大袁对记者讲,接待院虽然留存的东西不多,缺乏大面积保护的价值,但这片佛寺遗址却像是自家庭院一样,被山民们所珍视。在采访中,一位来自外地的游人对记者说,这样的寺庙废墟自己还是头一次看见,很是震撼,在这片群山环抱的地方,还能有幸被历史的车轮碾过,也算是不枉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路。

  “这辈子我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了。”每日黄昏,陈明灯总喜欢立在接待院门口,看着脚下的一片废墟,目送下山的乡民远去。当记者向他辞行时,看见花白头发的陈明灯,拄着手杖站在那片废墟里,他已与夕阳的余晖融为了一体。实习记者杨青

  记者手记:两汉以来,佛教渐入中土,此后两千年中,佛教继儒教、道教之后,进而成为中国本土的第三大宗教流派。在千余年的时间内,佛教在进行着本土化过程,中华文明也渐趋有序的吸纳着佛教文化。值得一提的是,佛教的到来,不光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宗教信仰,更推动了中华艺术门类的多面发展。无论石窟、佛寺、雕塑、壁画等都大多寄生于佛教,并得益于它而发展留存下来。其中,木构建筑如始建于唐代的山西大佛光寺和南禅寺,石窟又如云冈、敦煌、麦积山等。由此可知,佛教对于中国文化的影响可谓深远。接待院遗址,虽地处僻远,难比大庙名寺,但它的存在,却时刻再向世人彰显着一种魅力,这种魅力是来自于历史角落处的灿烂,是来自于那一片废墟下流淌的古道精神。或许,在那片潮湿的山头,还有诸多不明之处,不过,它正招引着来者,去索解这些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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