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市流浪歌手生存状况调查
引子
3月8日,夜幕渐渐降临,市区啤酒屋一带食客陡然增多。
一特色火锅店里,人满为患,觥筹交错之声此起彼伏,煞是闹热。
他走了进来,背着音响,抱着吉他,摇摆不定的衣襟诉说着外面风很大,他的头发被风吹皱,凌乱地贴在前额,他的脸上,被尘埃扑满的脸上,毫无表情,苍白得像很多年前的记 忆。
轻拨琴弦,小哼一曲,骚动的小屋瞬间安静了下来。有食客向他招手,要求点歌。
他应客人的要求,弹唱了一曲《爱江山更爱美人》,声音听起来很动听,没有丝毫的掩饰,自然而快乐。一曲又一曲,沉闷的小屋顿时有温暖流动。
他——他们,在夜色迷离时分,或吹奏乐器、或自弹自唱,他们没有伫立街头,而是采取了更主动的方式:来到你的身边,很礼貌地询问客人需要点歌吗?尔后小哼一曲,意在亮 嗓。或许,他们自我推销式的小哼会使你手中的筷子小憩片刻,抑或放下欲饮至底的酒杯,转而观其表情,赏其唱腔。
流浪歌手,这个特殊的群落——他们从哪儿来?
记者摸底
近来,记者历时一周的时间,趁夜幕降临之时,在市区的街头巷尾主动搭讪流浪歌手,和他们聊天,试图比较全面地了解一下雅安流浪歌手的生存状况。
雅安的流浪歌手目前主要集中在市区滨江路、啤酒屋等餐饮业比较集中的地段。其中,有些人卖唱地点相对固定,有些人则经常换地方;有些人打算长期这样生活,有些人则是临 时谋生,有了更好的发展机会立马就会离开。
这些歌手的素质自然是参差不齐的。其中有些人几乎不会乐器,也不识乐谱,甚至唱歌走调;而另一些人有一定音乐水平,有在酒吧唱歌或者舞台演出的经验。好几位流浪歌手告 诉记者:据他们估计,在雅安市区,像他们这样的歌手最多的时候大概有20人左右,冬季相对要少得多,像现在这个时节,累计起来还不到10人。
这些流浪歌手多数来自外地,尤以邻近地市的歌手居多,年龄几乎都在30岁以下。偶尔也有年龄较大的,去年夏天,记者就曾经邂逅了一个40多岁的男歌手,长得酷似腾格 尔,萨克斯吹得棒极了。在这个圈子里极少能看到女歌手,绝大多数是男的。
很多街头歌手以前在酒吧唱歌,后来由于生意不景气,出于生计考虑走上街头。记者遇到的处境差的流浪歌手,一个月只有几百元收入,而处境比较好的歌手组合一天就能有百把 元的收入。
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工作和自己的生活状态是———“不稳定的收入,固定的房租,简单的生活。”
流浪歌手的出现,受到不少人的喜爱。在采访中,对这些流浪歌手,许多行人表现得很宽容,他们表示:“流浪歌手的歌虽然是为付钱之人而唱,可半径10米之内皆听众,很饱 耳福,有些歌也相当感人。聚会之时,点几首适宜的歌曲,既营造了气氛,又助推了情谊,实为当前一种健康的消费方式。”
同样也不乏埋怨之言:“为了自己能多挣钱,深夜十一二点钟都还在唱,要想想是否对他人的正常生活产生了妨碍。”
歌者心事
倾诉者:阿木男凉山州人
不知道是社会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这个社会。
我初中毕业后就踏入了社会,心怀大梦想。可现实真的很残酷,会让你变得不再单纯,不再天真,会让你变得不真实,一次次地受到伤害之后,都会变得要刻意去伪装自己,伪装 自己的开心,隐藏自己的痛苦,每天都带着自己的面具,“笑”对周围的事物。
记得刚到雅安的的一夜,我背着吉他,兴冲冲地来到一个酒楼的门口,服务生愣着不让进,我就和他吵了起来,后来引来了酒楼的经理,一个剃光头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迎着 我的胸脯就是一拳,我没有觉得疼,只是觉得自己被打懵了,“寡不敌众”,我逃回了住处。
那一夜,我想了许多,我知道,我的江湖生活开始了,第二天黄昏,我照样背着吉他出了门,来到一处卖“串串香”的小摊,敞开嗓子一连唱了好几首彝语歌曲,一时间围了好多 的人,虽然没有掌声,没有舞台,没有鲜花,但我非常振奋。
再过一个月我就满22岁了,等攒够了足够的钱,我就回老家娶媳妇儿,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如刀让我伤痛。
记者观察:寒冷的夜,街边行人寥寥,沿江一烧烤店里,传出了急促且高亢的吉他声。走近,声音变得清晰,模样变得清楚:正是阿木。声音很嘶哑,他用力地唱着、弹着。
听着,记者的心仿佛又找到了相同的频率,得到了灵魂的共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时代,听得出他的无奈,听得出他的沧桑,也听得到他对社会的不满与低头,或许阿木也 是在唱歌的时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吧!
天很黑,风很冷,雨很冰,旅程无尽,如此漫长,阿木,一路走好……
倾诉者:方哥男安徽人
雅安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没有现代化都市的那种繁华,颇有水乡小城的那种古朴情怀,水墨上里我一个月去三次。
我的生活里注定是这样的平平静静,一把电吉他就是我的全部。
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大一点儿的城市?我笑得很诡秘:因为流浪的歌手也有歇脚的时候——那就是当你爱上这个地方的时候。
记者观察:在一酒桌旁,方哥开始歌唱,随着指尖的拨动,音符混杂着他的低沉飘出一种叫音乐的感觉,这应该是他的原创吧?脏乱的头发有点儿长,掩住了他的额头,零零碎碎 地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只管低头轻唱,偶尔轻甩一下头部,好使遮眼的碎发躲一边去。
3月11日那天,从夜8点到开始,方哥的脚步不曾停歇过。到夜11点时,记者辞别方哥,身后,方哥的脚步依旧,歌声依旧,风景依旧……
倾诉者:蒲姐女雅安人刘生男乐山人(这里之所以把刘生和蒲姐并举,只因他们是一个组合。)
蒲姐:其实,流浪歌手只是我的身份之一。
在皮革厂的时候,我就是文艺活跃分子,下岗之后,迫于生活压力,走上了“卖唱”这个行业。
曾经错失了一次很好的机遇,2000年,我报名参加“全国推新人大赛”,获得了陕西省十优歌手的称号,并拥有了去北京参加决赛的资格,当一听到参赛费用是5000元 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放弃了——那个时候,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呢?要是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就是贷款也要一搏呀!
在这个圈子里混得时间长了,碰到一些不喜欢的听众,也是常事,所以遇到不尊重的过路人也是正常。我用歌声,用劳动获取报酬是光荣的,卖唱并不是请求施舍——即使施舍也 没什么错,歌手也要吃饭的,只要喜欢他的歌声就不是施舍了。那些大明星其实也是在被施舍,不同的空间和方式而已。
刘生:歌曲有价,而歌者的尊严和信仰是无价的。
记者观察:3月13日,晚8点。记者在啤酒屋2号和3号的交界处候来了两位。蒲姐告诉记者,到现在还没开张哩。
记者随行,在一生意火爆的“连锅汤”店门口,蒲姐走了进去,主动招徕主顾;刘生润了下嗓子,在门口自弹自唱起来——这是刘生自创的歌曲,屋子里懂道的食客带头鼓起了 掌,连呼“唱得好”,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要求点歌。
继续行走,一路上,刘生和记者聊了许多。他说等有了条件将制作自己的音像制品,把自己创作的歌曲录碟出售。
蒲姐插话说:“刘生创作的歌曲很受人喜欢的,前不久《新城市周刊》邹记者还将他写的歌串成一篇文章呢。”
“那个邹记者倒是很欣赏我写的歌。”刘生笑了,脸上自豪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走到啤酒屋的尽头,依然没有上生意。刘生一声叹息:“上个月在海南,每天很轻松地挣个几百元,这边却是这般光景。
“咋不在海南那边多呆一段时间呢?”记者问。
刘生这下倒腼腆起来,缄口不语了。
策划:李国斌图片:李依凡文字:记者陈显波实习生陆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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