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镜

　　一

　　五峰并列入云高，

　　漫踏茶山碧浪槽。

　　仙叶层层意勃发，

　　麒麟献瑞十分豪。

　　站在蒙顶山永兴寺山门向南望去，古木林莽后茶畦片片，气象万千，春末夏初的季节满目葱茏。这片土地居蒙顶山腹部，寺庙的碑记说它有“大乘之相”。身后黄云鹄的题诗和一对彩色的麒麟浮雕像，更让人感受到神秘而祥瑞的气息。

　　今天我不是以香客的身份而来，乃是应两位茶界的朋友之约，上山见识他们新研创的大甘露茶。何修武、蒋昭义两人，一位是四川省茶艺术研究会会长，一位是著名的蒙顶山茶人，他们泡在蒙顶山研制新茶已有多日，新茶甫出便受到众口的好评，今天我要来看个究竟。

　　从永兴寺山门西行百步，我们来到研制大甘露采叶的理想之地丁坡槽。沿着一条石板铺设的小径，主客在茶垅中走走停停，边看边议。茶山的景色迷人，有着自然生态兼带梳理之美。茶枝雄劲，茶叶鲜美，经历春采之后仍蓬勃茁壮。浅坡道旁还密布着一团团的窝子茶，其茶因生长小环境宽疏，根部发达，吸收营养与阳光充分，长势也就更加强壮。

　　这个坡槽呈回旋形，像一个海湾，用茶树的碧碧苍苍填满的海湾。画面中几个衣服鲜色的采茶妇女宛若万绿丛中的点红，草帽和背篼影影绰绰，空气中弥漫着缕缕清香。在一个偏辟处还看到一片野生的茶林，旁边尚有野樱桃、茂楠、酸浆、黄花、龙泡尖等树木花草，皆为大自然的恩赐。这“海湾”海拔千米，缓坡向阳，正合“山顶受阳气全，其茶芳香” 的经典描述。

　　何修武说，找到这片茶源地还真费劲，开起汽车遍山跑，依照大甘露的原料规格按图索骥觅得。在蒙顶山遍留足迹的蒋昭义，指着坡槽尽头远方的一道横岭，说那里便是金鸡关，雅安的东大门，让我凝望好大一阵，其感觉如神仙在云头打量凡尘一般。我心里暗自佩服，拍着主人的肩头说，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会寻宝哩!

　　二

　　种茶调叶度春秋，

　　十指如神出兴头。

　　甘露黄芽多少事，

　　新茗精制两情悠。

　　大甘露在一个月前便在春风中诞生。第一锅茶是在春秋香茶坊的灶上试炒出来的。暮色中主人带着我去蒙顶山六公里处的春秋香茶坊，使我有机会一识大甘露的投胎地及这里的茶主——蒙顶山甘露茶传承人之一的黄学云。

　　我早就知晓，蒙顶山的茶人成百上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并且身后都有许多故事。黄学云便是其中的一个佼佼者，他多年坚持传统的手工制茶，练就一身本领。他对蒙顶山茶绝顶痴情，非蒙顶山鲜叶不炒;且又待客以诚，他和十年单车跑遍全国制作450米《锦绣中华》长卷的著名画家吴大千有着传奇性的茶缘茶故事;他又曾以地震灾区茶农代表身份赴京向蒙顶山茶代言人成龙大哥赠茶表心意;这次试炒大甘露他一听完客方的详细介绍便欣然升火开灶，按工艺要求亲手制作，炒揉烘晾一丝不苟，在何修武、蒋昭义以及川农大教授何春雷、四川省茶艺术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王龙等人的聚焦目光中，蒙顶大甘露呱呱落地。这婴儿足让它的父母和长辈们感到满意。

　　今晩，在明亮的灯光下，黄学云再展风姿，洁白的小帽在头，双手把锅里的鲜叶不停地捧起洒落。灶膛内烈火熊熊，铁锅上温度超过两百度，黄学云娴熟地操作，灯光照着壁上主人手书的茶经分外抢眼。接下来筛选，搓揉，反复若干次，黄学云看上去气定神闲，我抓住他的手指细看，觉得火辣辣的。黄的儿子接着上阵，炒完我又抓住他的手指细瞧，十指竟呈浅咖啡色，并微微变形。我心里一酸，对黄氏父子肃然起敬。这是他们坚守蒙顶山传统手工制茶留下的印记，真感激蒙顶山茶人的辛劳，感谢他们用这伟大的舍己为人的手指炒出新品大甘露茶。我用相机拍下黄氏父子孙三代人的手照片，准备拿给城里的茶友看看，作为教材。

　　雨声淅沥，屋檐下雨帘模糊一片，典型的“蒙顶山黄昏雨”。夜雨昼晴的天气特点造成千坡万垅茶树根须的畅意吮吸。我们则在屋里吮吸着刚成茶的大甘露，滋味不错。据何修武介绍，第一锅炒出标样后，批量生产移师蒙顶山的另处，由一位叫潘清军的茶农掌灶，潘也是蒙顶山甘露茶的传承人之一。茶源地也有新的开拓，摆出一副大进军的姿态。这天在蒙顶山茶人家夜话良久，众人都为大甘露茶的诞生送上深情的祝福。

　　三

　　雨城问道解蒙茶，

　　芽叶调和出大家。

　　面向平民升档次，

　　几多滋味足堪夸。

　　蒙顶甘露，蒙顶大甘露，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说来我对“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的丰富内涵颇多知晓，我能背诵唐宋以来著名诗人对蒙顶山茶的赞美名句，我也略知近时蒙顶山茶的诸多妙品，但对这飘然而至的大甘露，确有某些待解的疑问。人们熟谙始于唐天宝年间的蒙顶山贡茶，颇知创自明代的蒙顶山甘露茶，这大甘露又是什么样的茶呢?

　　第二天我随同何修武、蒋昭义驱车雅安，专程去拜访著名茶专家、川农大教授何春雷先生。何教授传道授业的同时也在生产基地研制雅蒙新茶，办公室内茶品满目一片氳氤。主客的话题围绕茶展开，我渐渐摸着一些门道。原来大甘露是在传统蒙顶山甘露的基础上，原料上变一芽一叶为一芽二叶，采用新的工艺制成。莫看这小小一匹鲜叶的增加，个中有大大的学问和明显的效果。

　　从微观上看，大甘露的优势在于：用料一芽二叶初展，采摘人工费低，日采量大增，鲜叶成熟度增加所含营养更丰;茶的口感厚重滋味香醇;使一芽一叶习惯性采后所余的二三叶能尽其用，不致沦为中低档茶原料，既变废为宝，又可拉长茶企的生产期;因香型和滋味的文章是在叶上而不是芽上做出的，叶的倍增为生产不同香型、滋味的茶品，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要搭建了舞台。叶茶对制作工艺要求更高，大甘露研制时参照多地成功经验，对传统工艺进行大胆改革，使难题迎刃而解。

　　从宏观上看大甘露是一种既不奢华又不失档次的老百姓喝得起的茶。这句话在何教授的办公室里反复出现。何春雷研制的茶也是叶子茶，大甘露主人的理念和用料与之相同，彼此一拍即合。我忽发奇想形容，如果把真正的贡茶顶极茶比喻为成都的一环二环路，大甘露是否相当于高于三环外环的2.5环?众皆抚掌称妙。我欣赏他们的这种理念，大甘露本身体现了平民化大众化的饮茶风尚，是为小康阶段多数人提升饮茶档次而生。而且一叶之功对茶农来说也是增收的实实在在的实惠。就茶行业而言，大甘露用料的芽叶兼施，对改变四川茶业普遍对芽头的依赖格局，也是一次冲击。

　　我想得太多了，以业外人的眼光言茶。大甘露才刚刚起步。我们深情地祝福这株灵苗，窗外半伸入云的周公山似乎也在微笑。

　　2014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