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峡谷有一个小火车站
向往神奇
一辆摩托,两个男人,目的地:成昆铁路汉源站(乌斯河镇)。
从汉源县城出发到乌斯河镇,沿途欣赏着大渡河造就的景致:白沙滩、铁索桥、河边饮马、山顶人家……就算是陡峭山壁上偶尔闪现的矿洞,也着实让人兴奋不已。
离乌斯河镇越来越近,公路隧道也多了起来,钻出一个500米的,还没来得及猛吸一口洞外新鲜的空气,又扎进一个800米的……
摩托冲出623米长的隧道后,骑手刘德昭(以下简称“刘”)手捏脚踩,摩托靠路边嘎然停止。脚架一蹬,刘指着对面笔直的山问道:“看到铁路没有?”,揉揉眼,顺他手指 的方向看去,半山腰确实有迥然之处,目测有近200米长、约4米高的山壁呈矩形凹陷,隐约还能看到支撑的柱子。正质疑中,山谷中荡起了“呜”声。大渡河两面的山,几乎平 行。汽笛声挣出隧道,撞击着两面的山壁、回声不绝、气贯山谷、醉人鼓膜。伴随着“呜”声的逝去,钢与铁滚动摩擦而发出的轰鸣声逐渐清晰、变重、变大,不知这强劲有力的节奏 是源自大山跳跃的心脏,抑或大山正和着这雄浑的重低音在舞蹈——我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路在微微颤抖。
火车头终于出了隧道。刚把烟点着,它已隐入下一个隧道。
目送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隧道口,兴奋并带着一丝留恋,穿洞呛了几口灰尘的不快一扫而光。
“走!如果来得及,还能在前面的大渡河铁路桥看到这列火车。”
果然在大渡河铁路桥候到那列火车,呼啸着从头顶掠过,巨大的声响比在双流机场外听到的飞机起飞的声音还要大。
让耳朵受惊的时间是短暂的,火车又隐进了桥头的乌斯河隧道。想近距离看看隧道里面到底什么样,于是抓着山坡上的野草,爬到了乌斯河隧道的洞口,探着头往洞里瞅,黑漆漆 的一片,倒是一声大吼:“你们做什么?”把我的心都吓凉了,循声仰望,原来是一位年轻的武警,他正站在洞口旁楼房二楼的窗户后面俯盯着我们。
“看看。”我朝武警挥挥手。
“这里是禁地,请你们马上离开。”武警战士对我们摆摆手。
滑下山来,我问刘,隧道里好像有小屋?他笑了:“那是避难洞。隧道里隔不了不远就有一个。”
继续往目的地开进,回望身后的铁路桥,锃亮的铁轨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有人陆续从桥的那头走了过来。
车来时分
到达火车站时正好是中午12点半,站外的小吃摊围坐一大群年轻食客,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花洋芋、臭豆腐。有个穿西服的小伙儿,慢悠悠地将一块臭豆腐沾上辣椒面、孜然粉, 而后举在自己的眼前端详,可仍遮挡不住他满脸的窃笑。刘说,看样子是没我们的位子了。
临近车站的饭馆里也是人满为患,普通话、四川话、彝语、藏语……合着炒锅里发出的油爆声、锅碗瓢盆的摩擦音、喝酒时的碰杯声、结帐时算盘珠子的撞击音……声悦耳、音和 谐。
当然也有从简的,就在站外的小卖部开一瓶啤酒,外加二两带壳的干花生,“咕、咕、咕”几口下完,当场就把啤酒瓶退给老板。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有座的,赶快捡个位子坐了下来。趁老板来问点菜之机,主动和他攀谈得知:他叫刘正仙,开宾馆已有3年,服务员有10来个。其实他并不是乌斯河镇的 人,来这里就是瞄准了火车站带来的人气,现在主要经营汉源特色菜,如老腊肉、野生菌之类,还为旅客提供住宿服务。虽然此处离车站有好几百米,生意是还相当不错。
刚把最后一口汤咽下,宾馆外的“摩的”队伍一阵躁动,“的哥”们纷纷启动了车子,有拉着买主的,头盔一盖,墨镜戴上,喇叭一鸣——“嘀嘀”,扬尘而去;“火三轮”则直 接开到了车站出口,的士、接人的小车也接踵而来。载到人出来的,准备进站接人的机动车在并不宽阔的路段出现了矛盾——难得一见的堵车现象持续了几分钟。
披裹擦尔瓦的老向和4个兄弟每人扛着一袋行李从站口走出来,叫了两辆“火三轮”,他们刚从西昌回来。老向告诉我,儿子的家安在西昌,修了新房,很漂亮,他和亲戚们去看 了很高兴。
老向还说已经坐火车去过西昌好几次,在座位上靠一觉就到了。
我问老向住在哪里。他说他家就住在大河对面的村子里,坐火三轮到铁索桥那里下,然后牵上4天前寄养在亲戚家的马,爬到那个小山岗就到家了,说完他把手一抬。顺着他手指 的方向一看,斜对面的山岗上果然隐隐约约露着些许农家房的屋顶,跟高山岩石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就完全看不出来。我们问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家,他说很快,只要大半天。
因为实习的事,学生王佳回了趟老家石棉,今天要坐火车到绵阳。他乐呵呵给我算了一笔帐:坐汽车到学校的话要花费100多元,还得转几次车;坐火车买学生票,省了近一半 的钱,他认为很划算。
经车站工作人员许可后,我们得以进入上车区,列车懒洋洋地卧在铁轨上,靠近车窗的乘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山区小站,一位外国旅客脸贴着车窗,笑嘻嘻朝我挥舞着双手。
……
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退去了,小吃摊的食客也不知换了几茬,擦鞋的老伯面前又新添几双待擦的皮鞋……
跨越天险
汉源站站长邬一波是个年青人,从前辈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成昆铁路的故事:20世纪50年代,我国专家勘测设计了三条选线方案,在定夺采用哪一条线时,和请来的苏联铁路 专家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双方争论不休,争急了眼双方就口出粗话。苏联专家说,在西线方案中,乌斯河到红峰好几个关键地带,铁路休想通过。我国专家主张采用长隧道降低越岭高 程,在单线上的隧道长度可以冲破以往的长度,提出了选线技术上许多罕见的盘山展线方案。各种方案上报北京后,在铁道部又产生争论,周总理召集各方权威部门反复研究,否定了 苏方案。后来开工的那一条就是我国专家力推的西线方案,也就是最险的一条。苏联铁路专家说,“修路禁区”修铁路,中国人要修成昆线简直是疯了!
在20世纪60年代修建成昆铁路时,铁路建设者们就创造了许多世界奇迹。打关村坝隧道,创出了一个月双口各百米成洞的纪录,中央专门发来了贺电,中央为一个隧道的进度 发贺电,这是唯一的一次。
在成昆铁路修建大决战中,铁路建设者们创出了月双口成洞672米的最高纪录,这些在国内都是从来没有过的。彭德怀、邓小平、贺龙、华罗庚,都到过工地。
邬站长说,在大渡河峡谷中迤逶的成昆铁路,80%为隧道,火车几乎是出了隧道就是铁路桥,过完铁路桥又钻隧道。
“现在汉源站每日平均发送600名旅客左右。”邬站长指着墙上的统计图说:“汉源站是全国唯一客、货列车都要停靠的火车三等站。伴随着大渡河大峡谷被人们熟知,汉源站 的客流量还会增加。”
擎天一柱
离开车站,我们顺金乌公路继续下行。
骑摩托跑了几分钟,奇迹又出现了:一座铁路桥将两端高山绝壁上开出的隧道口连在了一起。凌空腾起的铁路桥被沟谷建的两根达50多米的“天柱”托起,柱体清晰写有“今朝 流下幸福汗留得长龙舞”等豪言壮语。“天柱”两旁高耸入云的崖体,一刻“天下第一柱”,一刻“世上无双壁”。
继续下行,山势愈发陡峭,奇峰耸立,河水更加急涌,浪花四溅,块石成山的岩壁无故崩开一线裂缝,一股雪白的泉水从山顶沿缝滑落,造物主使着性子雕刻出来的千古奇迹实在 令人叹服得五体投地。
在公路隧道中,偶尔又听到火车兴奋的轰鸣声从头顶或脚下传来,即使在露天的铁路上,急驰而过的火车只是偶尔露一下面又钻进了洞里,就如同蚯蚓出来透口气又钻回了地里一 样。
峡谷里的河风越吹越猛,刘说:“不好,往下行是逆风,车子要吹翻的。”
返回乌斯河镇时,天已经大黑。宾馆外仅有三两个“摩的”师傅仍然期望着下一个主顾,卖小吃的大娘拾掇着家什,准备打烊……
“呜——”,车头品字形的强光灯映亮了车站,稍显冷清的汉源站又闹热起来。站边的小楼房中飘出了时下流行的歌曲:《月亮之上》;旅店的老板来到出站口热情地招呼着客 人:彩电、浴室都有,你只管安逸的睡起……(题图为记者罗光德摄)
记者陈显波/文刘德昭/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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